人原清决目送景玚下山,灵体排斥的虚弱使他脸色苍白。
不论是身型样貌亦或是原清决这个名字,都极为陌生。解星河却又觉得仿佛透过陌生的皮囊看见了曾经的小徒弟。
云山门终年积雪,除了小绿这样稀罕的灵兽,不见任何生灵。
终年寂静得可怕。
年岁较长的修者已熟悉灵力运转,能静下心修炼,贪恋地将风雪中的精纯灵力纳作实力增长的资本;刚入门的年轻弟子则是活泼跳脱,来来回回往领取火符的殿里跑,再就是嚷嚷着要下山游遍川泽,逃离这孤僻偏远的地界。
唯有池砚格外不同。
解星河只收过这么一个弟子,无从寻人对比,也知道他这徒弟是不同的。
小徒弟身形拔高,从牙牙学语到蹦蹦跳跳满山门“寻宝”,仿佛永远不会厌倦一般,逗着小绿、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看上去性格活泼与其他喜欢热闹的年轻弟子没什么不同。
但来来往往的弟子们都难在云山门待得太久。
风雪铸造的堡垒隔绝外界声音,少了几分活人的生气,就是最沉迷修炼的内门弟子,也会抽上一段时间下到凡世散散心。
唯有池砚,独自坐在屋檐下看着萧瑟雪景,一看又是一整天;面对山门每年的采买名额,总是笑笑而过。
多少人憧憬向往,又或是以作疗慰的外部世界,无法使从小在山门长大足不出户的年轻弟子心生涟漪,仿佛他的内心早已与云山门一样,终年积雪,难觅春光。
那些年,弟子们在山下寻了稀奇物件总会时常摆弄,池砚在一旁,不羡慕,更不在意。
方才,天衡山弟子的执拗偏执历历在目,而一旁不似毫无干系的仙人却只是皱起了眉,疑惑而不解。
他似乎不能理解那些寻常人拥有的、过于激烈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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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
解星河回过神。
原清决的皮囊在修仙界传说中也是值得称赞的罕见美人,气韵独特。
他看不习惯。
唯有嗅到淡淡的草药清香,才能依稀从回忆中捡起他看着长大的那孩子的模样。
解星河认真地透过微弱的联系去描摹两个灵体寄居之所的相似之处。
池砚蓦然对上解星河认真注视的眸子,脸上微红。
师尊对原清决这副皮囊有所好感?
池砚正思考着就见解星河移开目光。
池砚凑近些。
解星河侧了侧。
池砚又转了个方向。
解星河直接走开几步,看向远方:“璩上仙呢?”
从解星河口中听到璩越的名字可算稀奇事。
池砚再迟钝意识到解星河的躲闪,笑容一僵:“天衡山的客人需要引路下山,璩越引路去了。”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懊恼。
师尊的视线如愿以偿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不见原先的温柔。
解星河:“苏起也是你?”
他的话语极为轻柔,像一根羽毛不轻不痒地划过心头,留下的痕迹却难以忽略。
池砚心头一紧连忙回答:“我只是池砚!”
熟悉的名字未能使尊者露出更多的表情。
解星河平静地看来。
触及他陌生的目光,池砚也有些委屈:“在师尊面前我一直是池砚,也只是池砚。”
青年清绝俊美的皮囊无疑是极好的加分项,被他示弱的眸子看来,不论是谁都会心软。
解星河却是透过这副皮囊看见了肆意妄为的小徒弟。
前一秒乖巧地拉住衣角,兴奋地邀请着:“师尊我们去看看雪梅吧!宗门大典还有一段时辰,我们偷偷潜进去,也不会让人发现!”
下一秒就能抓住剑刃贯穿胸膛,硬生生剖出灵骨。
自始至终,解星河都没能找到池砚下药的痕迹又或是计策的苗头。
在这场精心布置的局里,每个人都是池砚手下的棋子,连他自己的性命也是其中一环。
解星河低低叹了声。
他看得出池砚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