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致意。”
井野掏了掏耳朵,诧异地“啊”了一声,“刚刚是有人在说绯句吗?”
阿斯玛冷汗直流地付钱、摆好花,飞快地离开了这里,带着那捧鲜红的玫瑰缩成了一个红外线般的小点。
“哼”不管怎样,我会一直盯着他的。
我闲逛到饭点,打包了拉面回家吃掉。睡了一会儿后在黄昏时醒来,顿感无力、绝望、前途的危机和人于世界之渺茫。说服自己这只是午睡的后遗症后心血来潮,竟扭头开始整理书房。
老规矩,前半夜打扫书本、替换干燥剂,后半夜于烛火背后发呆,靠传奇故事下酒。
手指一停,阴影模糊地罩住了碎花布面的左下角。我翻到自己过去从不离身的小摘抄本,忍不住翻开,从随手翻到的一页读起。
太阳进入我的房间。
它有花的瘦脖子。它的头像鸟儿的脑壳。
它抓住我上装的扣子。
仅仅三行的一首无名短诗就叫我喘不过气来;我跪坐在不给人刺激心脏的冰凉的实木地板上,回忆着那时我为何记下这首小诗。我的膝盖下没有地毯。今天和明天的太阳似乎都很大,日照充足,地表就温暖。我在无人开口的夜里感到一阵身处人群却渴望逃离,而同时这心情竟无人可发现的满足,我想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我一定会兴奋得无法自持而浑身战栗。
我继续看了下去。
十几年前的东西罢了,但却被夹在厚厚的字典中间,侥幸保存到现在;它躲过了我的断舍离大爆发,逃过被卡卡西的火遁付之一炬,漂亮却脆弱的封面没有染上脏污,铅笔或圆珠笔留下的痕迹也依然清楚整齐。
我没有节约用纸的习惯,背面不写句子,免得对光看时模糊了背后,显得不体面。短诗后的几页都是些带着涂改的计算公式,啊,这是我开始学飞雷神的时候这是我十七岁的第一个月。
我翻过公式、简笔画,看到一堆质地不同的黄色彩笔。其实时间还是有些威力的,那些当年亮得让我分不清哪个更接近水门金发的黄色已经渐渐褪成橙灰色,最过分的一道痕迹已经泛出棕色,等等那是被火炙烤过的柠檬汁吧?
我翻过先前的所有纷乱,眼前落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于是我了然地找出一只打火机。淡蓝色的焰尖扫过纸面,我十七岁时幼稚的笔迹渐渐从干净的洁白里浮出,像鸟一样欢呼雀跃地飞到眼睛前面,真实一次伟大的考古行为啊
我这样想着,捏着纸页沉默下来。
我们本来就是孤身一人的,形影相吊,彼此隔离。社会是如此耻笑我们,我们不能说出也不能表达出我们的柔情。对我们来说,死亡要比生命更强大,它就像一阵风一样穿过黑暗,毫无快乐地大笑,嘲讽地模仿着我们的呼喊。孤独像垃圾一样将我们塞满,玉石俱焚,肝肠寸断,我们嚎叫着走遍世界,在我们租赁的房间里、在鄙陋的旅店里、在飘零之心的亘古不变的家园里死去。
明明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意志,或许也有些受鼓励写下的句子,但过去和现在已经太远,我看不清自己看不清她。这不稀奇,我享受和自己拔河、较劲、互相嫉妒的感觉。这是过去的我狠狠打在头盖骨的一枚钉子,太尖太利,以至于我一试着去回忆和共情,那还未好全的伤口就隐隐作痛,真的能愈合吗?能恢复如初吗?我不知道,但我确信这个标记带着惩罚。一切思想存在于我身上的时效早已结束,我翻看着这本记录了十七岁的川岛梅见的生活和痛苦和爱情的摘抄本,很难不去拔河、较劲、互相嫉妒。但同时,二十八岁的我清醒极了。我知道这只是刻舟求剑,退一百步去说,我和过去的我面临的境遇早已不一样了。对着时间的洪流上下求索没有意义,不管多狼狈也只是白费力气。卡卡西不会再穿着那件和服,合着双手,递给我那年的春雪和新樱,我也无法透过这几页不知所谓的文字看清那个过去的自己。踩在缘侧的人变了,能静听流水数算未来的人也变了。我仓皇地合上本子,呆坐片刻,却发现好奇心竟再次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