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日头落下之后,铸剑铺子的后院便开始忙碌起来。
桑诚请了两位来自南北的厨子,后院中架起两口大锅,一群学徒抱来了木炭等,就在大院之中开始热锅炒菜,款待贵宾。
烟熏火燎中,宁道然远远地眯着眼睛,倒也享受这种凡人的烟火气。
“嗷嗷~~”
一旁,大笨鹿叫了一声,示意是否需要自己露一手炒菜颠勺的绝活?
“不必,让他们忙吧,我们今天就等着吃。”
宁道然笑着摇头:“忙完之后,有你露一手的时候。”
晚上,铸剑铺子后院宴请贵客,桑诚将铺子里的十六个管事全部集结,一起给这位“宁前辈”陪酒,其中自然有酒桌上的人精,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宁道然倒也无所谓,堂堂金丹老祖,就连灵酒都能无限饮用,更何况是这种凡俗米酒。
深夜,酒足饭饱,众人相继散去。
“桑诚,过来。”
正堂之中,宁道然端坐,道:“当年我赐予桑平安的那张纸人,是否还在?”
“在的……”
桑诚捧出一只极为精致的锦盒,其中就放着一张已经泛黄的乙等纸人。
这张纸人已经足足有四十年的岁月,当年宁道然注入其中的法力也早就已经流散殆尽,但纸人之上有一道灼烧以及手臂破损的痕迹,不出意外是经历过一场斗法的。
“宁前辈……”
桑诚小心翼翼道:“当年,我才二十来岁的时候,铺子里曾经来了一伙强人,试图抢占铺子,正是这张纸人前辈出手将强人赶走,才保住了铸剑铺子,但后来这纸人前辈变成了纸人,就再也没有变回来……”
“嗯,法力已经耗尽。”
宁道然点点头,轻轻一弹,便将纸人震碎。
桑诚的目中透着不忍与心疼。
这张纸人,桑平安和他可是一直当成祖师爷供着的。
不过,如今宁道然就端坐在堂上,前辈在上,这些就都是小事了。
“来。”
宁道然从怀中的掏出两张乙等纸人交给桑诚,道:“还是老规矩,这两张纸人好生保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要祭出,此外记住,二十年后同时放出两张纸人,他们完成一件事后继续保存好,只要不惹上金丹,这两张纸人应可以保铸剑铺子的一甲子太平。”
一张寻常乙等纸人,在没有经历任何斗法的情况下,大约四十年就会完全耗尽注入其中的法力。
于是,宁道然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
将两张乙等纸人同时保存了二十年,则法力都只剩下一半,若是此时让其中的一张纸人将法力渡给另外一张纸人,则第二张纸人法力盈满,可再维持四十年,如此一来,两张纸人最长可以存在六十年之久!
此法,宁道然称之为“纸人中继大法”!
想出这个法子的时候,他窃喜了好几天,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
“多谢宁前辈!!”
桑诚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接下纸人,重新放入那锦盒之中。
“桑诚。”
宁道然道:“你是否已经晋升神匠,铸剑铺子的风雷锤法修的如何了?”
“实在惭愧……”
桑诚极为羞愧地说道:“晚辈资质驽钝,虽然已经修炼风雷锤法近五十年,却仅仅只是大成,并未达到圆满,所以也并未能跻身神匠之列。”
“原来如此。”
宁道然点点头:“老鹿,这几天我们就住在铸剑铺子里,你指点一下桑诚的锤法,我想也没有什么人比你更有这个资格了。”
“嗷嗷~~~”
大笨鹿昂首应允。
桑诚大喜,他早就听父亲说过宁前辈身边的灵兽白鹿有神匠之姿,如今多年过去,这白鹿应该早就已经晋升神匠,若是有这等神匠指点锤法,这可是跪破了膝盖都求不来的机缘。
于是,深夜的铸剑铺子里,掌柜的桑诚挥舞锤子,白鹿则站在一旁指指点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宁道然再次过得闲适起来,每日在枣树下喝茶,只是再也没有了对弈的人。
……
几天后,消息自浮萍坊传来,陈萍儿寿元耗尽,坐化于自己的那座小院内。
宁道然与大笨鹿一起前往吊唁。
小院,正厅。
“宁前辈……”
季柠换上一袭白裙,眼睛微微泛红,敛衽行礼后柔声道:“师父走了,但有一封书信要我交给前辈……”
“好。”
宁道然收下信封,上书“宁君亲启”,字迹极为隽秀,让宁道然忽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当年在黄龙坊市,陈萍儿也曾留下不少墨宝,如今这却是最后一次了。
信笺之上,一行行小字横亘。
陈萍儿道别的话不多,主要是感慨自己修仙的一生波澜太多,经历得实在太多,心中权衡也极多,以至于没有把握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