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片花海。
尽管记忆已经十分模糊, 但它曾真切地存在于沈知言的童年记忆中, 这一点毋庸置疑。
寒风如刀, 肆意刮过墓园,四周的松柏被吹得猎猎作响。
沈岁安墓碑上的照片里,笑容依旧热烈。可仔细看来,沈知言恍然发觉,照片中的沈岁安, 眼神竟然无比陌生。
沈知言抬手,在眼前挡住了沈岁安的下半张脸。
——他看到了, 沈岁安的眼睛在哭。
“福利院之前有一间禁闭室,专门用来处罚不听话的孩子。”
方琢的声音适时响起, 沈知言放下手,默默地将目光转向方琢。
“当年有个孩子,年纪很小,但早慧。他刚来时, 天天闹着要回家,被关几次禁闭后, 就不在明面上闹了。后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差点联系到家里, 院长发了很大的火。从那之后,福利院里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沈知言蹙眉,他翻遍了记忆中的每个角落,并没有找到方琢口中的那个孩子的身影。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那时太小了,不记得很正常。他被罚的时候,你还给过他一颗糖。”
对于沈知言的回应,方琢并不感到意外,他平静地说道:“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禁闭室。之后,禁闭室的一面墙上,就被涂上了花花绿绿的颜料。”
沈知言听懂了方琢的言外之意,不由面色一僵。
“他……死了。”
“嗯,一墙的血。”
方琢的眸色愈发暗沉,他怜悯地看向沈知言,犹豫着说道:“所以我想……你印象中的花海,会不会是禁闭室的那面墙。”
沈知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股寒意骤然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难怪在梦里,那片花海始终模糊不清。
原来,这是一段被童年无邪的认知篡改的记忆。
当年福利院突然被关,沈知言怀疑过一切,却唯独没有怀疑过福利院本身。
……他竟然是被拐来的孩子。
那么……
如果没有院长,他现在会在哪里?是否拥有爱他的父母?又会经历怎样的人生?
沈知言用手捂住口鼻,强忍着一阵又一阵涌上喉头的恶心感。
他觉得自己的童年像一个腐烂的泥潭,处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方琢轻轻拍着沈知言的后背,他很理解沈知言此时的心情——多年前,当他得知真相时,同样如坠冰窟。
“利益链呢?既然他们敢明目张胆地利用福利院做遮掩,肯定有下游渠道接手这些孩子。”
沈知言努力稳定心神,迅速梳理思绪,向方琢追问道:“我查过,却一无所获。就连顾铎都查不到福利院创办人的身份。”
面对沈知言的追问,方琢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在沈知言炽热而急切的目光下,他缓缓开口,“阳光福利院背后的人,就是顾铄。”
“怎么可能!”沈知言瞪大了眼睛。
方琢的答案,合理又荒谬。
从结果上来看,顾铄确实控制了福利院的孩子。
可……
沈知言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儿子当年就在福利院,他难道禽兽到不管自己亲儿子了吗?
方琢没有立即回答沈知言的质疑,而是将目光投向墓碑上沈岁安的照片,眼中满是哀伤。
沉默了许久,方琢才哑声开口。
“如果……顾杨,不是顾杨呢?”
沈知言怔怔地看着方琢,接连被颠覆的认知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什么叫顾杨不是顾杨?
然而,这一次,无论沈知言的目光如何炽热,方琢却始终不肯再多说一句。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阿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瞒我?”
方琢避开了沈知言的视线,喝了一口闷酒。
“你很快就知道了。”
近乎呢喃的低语,不知是在说给沈知言听,还是说给墓碑上的沈岁安。
随着方琢的沉默,沈知言逐渐从最初的错愕中冷静下来。
突然,他想起了那天去医院看望方琢时,方琢的那句“快熬出来了”。
他眯起眼睛,试探道:“你近期会有一些动作,是吗?”
这次,方琢没有继续回避。
他深深吸了口气,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旋即,他认真地看向沈知言,“我不想让顾杨枉死。”
想到沈岁安的死,沈知言心中一阵刺痛。
在他们最难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站在他们身边。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方琢毫无保留地坦诚一切?
不,他何止是没有站在他们身边……
他甚至还在无形中成为了他们的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