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老眼里涌过清明,似悲伤,似遗憾,无数难言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作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老头咳嗽两声,表情陷入了某些回忆:“小十七啊,老头我好像还没跟你讲过,我当初是怎么见到你的吧?”
“要说老头我的前半生啊,也没什么可提的,妻离子散,失败到了极点,最后也只剩肚子里这点墨水,那天不知道病了还是怎么的,浑身难受得要死,我也不想动了,想着这么死了也算解脱,”他感慨一声对上小孩安静的黑眸,“但我看见了你。”
“你当时也才三四岁还是四五岁的模样吧,不知怎么被丢到了这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被那群龟孙子欺负了也不知道吱声,我把你带回来后,当天夜里你就发了高烧,在贫民窟,烧成这样基本就算完了,谁知道第二天你竟然熬过来了,多神奇呢……”
老头长叹一声:“明明决定天亮就和那些垃圾废品烂在一起,但给你喂水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嘿!老头子我这一生好像也没那么失败,还是有点意义的,忽然就没那么想死了……”
“所以十七啊,”他笑着,脸上每一条岁月留下的皱纹都透着祥和平静,“是你救了我。”
“如果有一天找不到我,那就别找了,老头子我累了,躺下来休息会也挺不错的,会有更值得抓紧的人或者事情在前面等着你……”
“如果有一天,你也觉着什么&039;还有点意思&039;……哎呀,那就太好了。”
……
……
从图书馆到桐花别苑打车需要一个多小时,席昭闭眼小憩了一会,在明快的闲谈声中竟然靠着睡着了,不过到达目的地前他就已经醒了,黑眸轻敛,眼底翻滚着只有自己才懂的情绪。
前座的叽叽喳喳还没结束,席昭稍微听了一下,发现司机大叔已经开始和路骁聊起了育儿经,某位连恋爱估计都没谈过的路同学还说得头头是道,就差顺着司机大叔来一句“我家那孩子也是这样”。
席昭:……
这也算种强悍的天赋吧。
至少席昭做不到叭叭一个多小时,话题还不带半点重复。
下了车,路骁胳膊挎着大书袋,怀里抱着小蛋糕,正用新换的手机让他家beta特助帮忙传达一下“去朋友家住两天”的消息,浑身的兴奋劲挡也挡不住。
“搞定!”缠着绷带的那只手也不消停,胳膊肘推推席昭,兴冲冲地说,“给个你家的具体地址呗,我下单买点东西送过来。”
席昭瞥了他一眼:“你确定要来我家住?”
“当然!”路骁瞬间警惕,皱着鼻子盯着席昭,“你不会现在想反悔赶我走吧?告诉你,我不走哦!”
说着还往席昭身边更加凑近了些,好像只要席昭一有反悔的念头,他就会整个人都挂在席昭身上,缠也要缠进家门!
席昭倒没反悔,只是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那既然来了,就得遵守我的规矩了。”
路骁刚想反驳一句“我怕什么”,可当双层别墅的大门在眼前打开,黑发少年站在台阶之上对他说“进来”,他心头仍止不住地颤了颤。
回到自己家中的席昭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准确来说,是更慵懒随意了些,与此同时,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侵略感也愈发强烈了。
——像归巢的野生兽类,因为知道自己的地盘上绝不会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东西,所以无需收敛危险气息,而能够被带进这里的……
都是不自量力的猎物。
进门之后,席昭先脱了短西服外套,抬手挂在玄关衣帽架上时,白衬衫贴出腰腹间流畅的肌肉线条,黑眸从路骁身上掠过,依旧是那种没有完全抬起眼皮,自上而下扫来的看法,眼底带着些戏谑,和一种令人腿软的轻佻意味。
“随便坐吧。”
路骁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直到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去餐厅给自己倒水的背影,他才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完完全全属于席昭的地盘,不像学校的宿舍, 501隔壁就是他的502 ,来到这里,他完完全全没有余地可退。
呵呵,其,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对吧?
总不至于有人回家还要带着学校里的戒尺吧?路骁相信,只要不看见那把用黑胡桃木做成的尺子,他就什么也不用怕!
坚强!
“我父母常年都在国外,除了定期会来做饭打扫的阿姨,这里基本就我一个人住,”席昭将玻璃杯递了过去,“楼上有不少客房,待会你可以自己选一间。”
“哦,”路骁接过水杯下意识问到,“那你晚上睡哪?”
黑眸非常奇怪:“我当然是睡我自己的房间了?”席昭笑了一声,“你是想和我换还是晚上跟我一起睡?”
“咳咳咳咳咳!”路骁差点没被自己呛死,“不不不不!我可以自己睡!!!”
“哦,真厉害呢。”
路骁:……
出租车上司机误会的那声“小情侣”忽然又跳到了耳边,路骁后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