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雨珠敲在油纸伞上吧嗒吧嗒的声音,晏漓回过头,谢见琛已立在自己身后。
“夜雨湿寒,小心着凉。”
若是往日,谢见琛定要上前吓唬他。可这一刻,他却不忍心打破这静谧的画面。
晏漓抬眼,先是有些吃惊,旋即深深看他许久:
“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少年道:
“白日事出惊险蹊跷,我……有些不安,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散散心,不想竟能遇到你。”
晏漓轻笑一声:
“知道镜影亭为何人迹罕至吗?”
“为何?”
“因为,这里——闹鬼。”
“!”
夜风拂过,谢见琛颈后一凉,整个人有些毛。
“你诓我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素来是不信这些的。”
“诓你?我也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晏漓不甚在意一笑,“先皇后生前最喜镜影湖之景,人言,先皇后为太后所害,先皇后的怨魂时常于深夜在此徘徊。
可我自小常常倚在这里吹风静心,除了一池静得不似皇宫景色的湖水,什么都看不到。”
谢见琛:“……”
他想,小时候的晏漓也是怕闹鬼的传言的。
只是于他而言,比起虚无缥缈的鬼神,宫人乃至生母的冷眼,要可怕得多。
“乱民出现得蹊跷吗,”晏漓逗完人,这才正过身子接话题来瞧他,“今年来,已有数起乱民闹事的先例了。”
谢见琛垂眼。或许是被爹娘保护得太好,他对这些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时,他注意到晏漓颈上的伤口。
“你的伤……”
他凑近晏漓,伤口看起来根本没有被处理过。他的视线稍微偏移,伤口旁,微微滚动的喉结似乎从未如此……惹眼过。
谢见琛仿佛被火燎了一样慌乱抬眼,却见晏漓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
秋月无言,水波潋滟。
扑通、扑通。
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受伤了吗?”
气氛彻底凝住前,眼前人忽然出声问道。
“没有。”
谢见琛下意识否认,却被晏漓盯得心中发虚,又小声改口:
“只是脚扭了一点点……”
晏漓俯身拨开少年衣袍下摆,查看他的脚踝,哪怕确认并无大碍,拧起的眉头也不曾舒展。
“你迟早会后悔今日这样做。”
“可是你有危险!”
谢见琛并未细想晏漓的弦外之音,只急道:
“朋友有生命危险却视之不见,我做不到!”
“……”
眼前人倏然起身。
谢见琛被吓了一跳,方才自己还压着晏漓看伤口,转瞬之间却被晏漓一步一进逼到亭角。
鼻腔都是男人身上冷香的味道,谢见琛头脑发晕的功夫,晏漓薄唇擦着谢见琛耳畔,一字一句:
“我不需要。”
为什么不跟谢迁走?
晏漓抓着他的手腕使他动弹不得,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的明明是冷酷绝情的话语,微颤的瞳仁却疯狂挣扎着。
“不要再掺和宫里的事了。”
“……”
谢见琛呆住了。
晏漓看着沉默的谢见琛。
他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晏漓清楚,这许是被自己的话伤了心。
“所以呢?”
不想转瞬之间,谢见琛猛然抬头,眉眼坚毅严肃,毫不退让反问。
“我真的很生气。”
夜色中,毫不客气的少年双眸熠熠,皎洁明月倾泻而下,尽数洒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你到底瞒着我什么,或者说,就像你一直以来以昭宁这个身份示人一样,你不愿提及,我便从未追问。
“可是,你以为让我置身局外、蒙昧苟安便可护我周全?以爱护为刃,断我耳目——哪怕是我的爹娘,也没有这个权力。”
这次轮到晏漓噎住了。
谢见琛毫不退让地仰头看着晏漓的眼睛,半晌,终于泄了一口气。
“抱歉,我讲话似乎重了些。”
他一点点解释:
“我知道你的本意是为我好,就像我爹最初不允许我在宫里当差一样,可结果就是……我时常感觉自己只是活在一场美满的梦里。”
谢见琛记得今日似乎遥遥瞧见了晏漓在看台同太后拌了嘴,瞧着心情确实不大好……毕竟那日庆功宴道别前他的态度还不曾如此冷硬。
也不知是否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你是不是生气了,在说气话?”
谢见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
晏漓简直要被谢见琛的脑回路打败了。
“谢见琛,我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