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行,她蓬勃的野心和欲|望让她神经亢奋而无法安宁,只有工作,不断的工作,能让她心脏中奔腾的不安稍一停息,才能让她从生存焦虑中暂时解脱。
她看金云乐,像在看玻璃后的人。
靳茜定定看着她半晌,点头:“那行,你自己决定。”
送走唐柏雪,方可以见靳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马上开始八卦起来:
“所以刚刚小雪只是说没时间、没精力是吧?”
靳茜翻了个白眼:“你真的好八婆。”
方可以马上头顶“创作者需要汲取各种灵感”的免死金牌。
“比起这个,我其实更担心小雪的性格问题,”靳茜道,“你有没有发现她有点回避型人格,同时又总有种急切不安,似乎强烈地想要抓住什么的急功近利。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天星染上的臭毛病,她明明对很多事有意见,但大部分时候她都选择忍着,拖着,总想讨好所有人,回避所有冲突,顺风顺水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像这事儿吧,明明很简单,只要说她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但是她就是不想说,始终在找些客观的理由将自己的真实欲|望隐去。”
“发现了。她演演懵懂无知的小尼姑信手拈来;但演欲|望强烈的小蛇时却真正的快乐灵动。
“似乎这种完全把自己解离出去的感觉,才能让她更自由地释放天性。”方可以道。
考虑到唐柏雪的生长环境,她认为唐柏雪会有这种表现其实也无可厚非:
“这世上没人的性格尽善尽美,有些特殊的性格遇到特殊的角色,反而能散发出别样的魅力。”
“多么自然地物化他人啊。”
靳茜忍不住吐槽,“你们导演真是失去了人性。”
“哪有!我这不是也支持她多去体验生活嘛!”
方可以为自己辩解。
“不开玩笑了。你这样说,我倒真希望她去谈一场恋爱吧,如果能在爱情里明晰‘我’,或者稍微沉淀一下,那也不算白谈。”
靳茜叹口气。
说来说去,还得怪金云乐,谁让他不争气。
“行了,不说这个,你这突然跑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对方可以此人,靳茜自问也是颇为了解:
其人习性昼伏夜出,自闭死宅,为人功利。纵观既往历史,每次煞有介事地造访靳茜这里,那多半又是给靳茜搞事来了。
靳老板高见!
方可以说了一下自己的小小想法: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se是不是可以搭建一个自己的剧本库。
靳茜:?
你说什么小想法?
“是这样的,前几天李渡鱼李教授和王院长,还有李雪亭老师不是来我家一起开了个,额,算是一个私下的筹备会嘛。”
靳茜点头。这事她知道。
那天结束后方可以就跟她在手机上哭诉中年老登的难以沟通,顺便把这事儿过了个明路。
“那天贝嘉延其实也来了,等人走后他就跟我聊了下现在的工作情况。”
贝嘉延进入大厂当编剧也已经有半年多了,现在毕业后已经转正,加上曾经的资历,总的来说算是年轻编剧中混得比较好的那批。
但所谓混得好也只是相对同层,整体大环境稀烂的情况下,再好也有限。
贝嘉延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次围观方可以和李雪亭两个人一唱一和地电波交流,就开始痛苦起来了:
这才是创作啊!
这才是文艺啊!
自己这段时间写的是什么?
更糟糕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对文字的灵感与想象也在消失。
就像当时提建议时他不假思索地提出最直接的想法,而这同时也是最常见、最安全也最庸俗的一种。
大厂之所以叫“厂”,注定其需要的是流水线生产工种。
他们需要每一个环节都有精确的数据评估和质量保障,每一款剧集制作前要搜集市场情况,热点话题+热门设定+流量+ip,层层加码,来确保剧集成绩拥有基础保障。
工作时间有ddl,话题热度有kpi,前三集要完成小高潮,每7-10分钟要切换一次小情节以免视觉疲劳……
当创作变成了数据填表,灵光也就不免乏善可陈。
当然,严格来说,当时贝嘉延提出的与其说是“情节”,不如说是“题材框架”。甚至方可以后续也是这个“戏子搞谍报”的框架下进一步做文章的。但是做出来的思路却和贝嘉延下意识脑补的方向大相径庭。
两相对比之下,更让他受刺激。
我才是堂堂编剧系出身呐?
我四年的磨练,大学期间无数的输入,难道就是让我在毕业后今天借鉴一点、明天致敬一点,就做一些中译中工作?
都说编剧是带着镣铐跳舞,那好歹得是跳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