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作态,动怒含泪,强词以驳,让人以为爱她颇深,其实实为不甘心,不能亲自动手取了她的性命而已。大将军口口声声说她无辜,却一而再,再而三,对她所受的委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要她赖己以生的人,为国家家族之荣辱没于疆场。如今姑布氏,依她之尊宠,假她之亲,享受功臣才有的荣华富贵,到头来却不容她活在世上,有你们这些家族在,国家政治糟到极点了。”
姑布破被魏伯修的言辞震住,一时百口莫辩,呆坐在地上哑然失声,魏伯修懒再废口舌,劳兵动众,带着亲兵,亲自前往姑布府。
姑布晚在不在那里,魏伯修不能十二分确定,但现在能确定姑布晚的失踪和姑布府里的人脱不得干系,就算判断失误也无妨,那群迂腐之人死了更是好。
想到姑布晚遭遇过的事儿,魏伯修不由得又悲又恨,恨不能将这些人一并诛于市曹。
砒霜一日食一点,不立刻害肌骨坚凝之命,但使其身子虚弱,不到暴毙那刻,不能知身子虚弱所由,不知所由便无从救药了,这样的害人之法,自以为智,实则甚愚,魏伯修没情没绪到了姑布府,不等里头人降阶而迎,便让身后将士一起冲进府内,见一人捉一人,捉一人打一人,将全府百来人皆反剪双手,不说一词,以造谣生事之罪,全部按倒在地打得流红有血,挨痛无声,创深于内。
打完所有人,魏伯修才暂时出了口气,不紧不慢开口:“人在何处?说实话,免死罪。”
他没说完的是,免死罪,但活罪难免。
第68章
魏伯修带兵闯入姑布府的时候,姑布晚正抱着乳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里饿得瑟瑟发抖。
她从上林苑离开了多少日,就有多少没有吃东西了,饿得满身发酸,两眼发昏,心里悔恨那日没有多喝几碗汤了,看来以后每次离开魏伯修的视线时,都要随身准备些吃食才好。
姑布晚肚子饿,乳豚也饿得趴在地上没力气动了,与主人的重逢之喜早被饥饿所冲去,它现在最想念的人是那性子古怪,能给它吃好喝好的魏伯修。
姑布晚抱着乳豚,嘴角边不知滴了多少馋涎,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啃咬怀里的小东西,连忙把它放下,屈起膝坐在地上,干裂的手指捧着同样干裂的脸颊,频频叹息,玩笑似说道:“修修,要不你牺牲一条腿吧?养豚千日,用豚一日,牺牲一条腿,你还能活呢。”
听了可怕的话,乳并不害怕,它现在也在后悔那日没有多吃几口粮食。
“那些人是想饿死我们呢,真当我是妖孽了,饿死以后,我不过是留下一具灰白的骸骨,哪里会现出什么原形。”姑布晚拿脚尖踢踢乳豚的腹部,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安慰自己,“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找到我了,希望陛下来找我的时候,身上能带点好吃的过来,嘿嘿。”
说话之际,她的脸上带着笑容,眼眸里却是死灰般的暗淡。
暗室由灰墙而筑成,姑布晚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在何处地方,也不知魏伯修有没有一双慧眼找到她。
乳豚头一偏,拿姑布晚的脚作枕头来枕,顺道取暖。
眼下还是寒冷之日,所幸姑布晚在沙漠生长的,素性耐寒,若有东西可食,在这儿呆个十天半月都不是问题。
但现在没得吃没得喝,靠着不切实际的意念,只能再撑个两日而已,现在说一句话则多消耗一分气力,也就离死亡更近一步,姑布晚不情愿这样死去,她放慢呼吸,蜷缩起身子躺下,用最简单的方式来留住身上的力量。
饿到极点,睡着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躺到地上后没多久,姑布晚感到头重脚轻,很快就睡过去了。
睡有两个时辰,外头夕阳已堕,皓月初升,姑布晚睡得忽寒忽热,似醒非醒,隐隐约约看到有白茫茫的东西在眼前飘过,而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响,在头顶上重重回荡着。
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无比煎熬难忍,甚至比在战场上还要绝望。
在战场,拼尽全力厮杀尚有一线生机可言,可是在这儿任凭你有天大的本领都难以逃脱,姑布晚甚至释然了,觉得上辈子的“脱阴而死”是一种彻底的解脱,血一吐,眼睛一闭,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不用活遭晦气,更不会痴心妄想,默求神佑。
上辈子和这辈子比较起来,竟然是上辈子更胜一筹,活得更潇洒快活,不用担心会脱阴而死,不用力顾大局受委屈,更不用为了家族的恩宠舍命上战场去。
姑布晚愁上添愁,越想越觉得上辈子好啊,屏除俗累,当个木头美人,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得恩宠,她不懂碧翁翁让她重活一世是惩罚还是补偿,究有何利?日日历经危险,想来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了。
姑布晚听着脚步声,晕乎乎地回忆上辈子的事儿,回忆到美好之处,眼睛一热,更不肯平白地饿死了,她咬破手指,饮血止渴。
才吮一口血,只听砰的一声,灰墙豁然洞开,一束亮光直射而入,久不见光,姑布晚的眼睛甚觉痛苦,剔不开来看情况,只能皱起眉头痛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