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梁邵失声道,“善善!你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善禾流下泪,她握紧匕首,举高,对准梁邺咽喉。
梁邵一壁踹门,一壁高喊:“善善!薛善禾!千万不要做傻事!不能杀人!薛善禾,杀了人,人就不是人了!和那些嗜血之徒有何区别!你父亲不想你变成这样子!”
梁邵的嘶吼穿透门板,震得她举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她也曾是父亲手中的掌上明珠,怎么走到这般境地啊?
梁邵继续喊道:“你这样做,别说对不对得起你父亲和祖父,你对得起过去的你吗!千万不能杀人!”
善禾浑身一惊,她立时扬声喊道:“我就是要对得起我自己!”说罢,匕首落下。
门外的梁邵闻声僵住,旋即门上干脆利落地飞溅起一线血珠。他登时更加猛烈地拍打门板,而里头再没有动静。他拍了一阵,见没有回音,终于滑坐在地。
未久,听得“咔哒”一声,门栓滑落。两扇木门从内打开,薛善禾神色疲倦地立在门后,鬓发毛躁,半边脸都是鲜红的血,摧枯拉朽地延伸到襟前。她淡漠地抬起眼,望了望梁邵,把匕首往他面前一丢,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穿过他,往外头走去。
梁邵瞳孔骤缩,忙跑进屋查看,只见梁邺躺在血泊中,两臂汩汩流着血。他浓长的睫毛亦沾了血,每颤一下,便在眼下印出一个血红色的月牙儿。
“成安!成安!快来人,请郎中!”梁邵咬牙背起梁邺,将他搁到床榻,“你们快救人!”说罢,他又匆匆跑出去。善禾就在前头慢慢走着,脚下拖出一段细细的血丝,远处是园子里的小池塘。梁邵骇了一跳,几步上前,挡在善禾面前。
四目相对,二人脸上俱是泪。
梁邵一把攥住善禾手腕,哑声:“你要做什么?”
善禾抬眼望他,眸子仿佛死了一般:“我去洗洗脸。阿邵,我脸脏了,都脏了,处处都脏了……”
第113章 生子
“没,”梁邵哽咽着,“你不脏,你哪都不脏。”他一把将善禾拥入怀中。
及至此刻,见了善禾如此决绝地将刀刺向梁邺,梁邵只感到自己的种种周旋有多可笑。他只想着粉饰太平,他只想着将梁邺流放,他忽略了梁邺带给人的痛苦是灭顶的。所以,哪怕柔弱如薛善禾,也会愤起提刀手刃仇人。
他一壁抚着善禾的头,一壁感受着她的战栗:“善善,没关系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善禾不知道。便是此刻靠在梁邵怀中,她还是有一丝悔意的。用《少卿梁业传》揭露梁邺杀人之恶行,毁掉他的官声,而后悄没声地杀了他,伪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她都准备万全了,她不仅要他的命,还要摧毁他引以为傲的清誉,要他死后也遭人唾弃,她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后迎接新生。可是,突然提前归来的梁邵、既要报复梁邺也要报复善禾的米小小、为了保护她而无辜惨死的六六……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无不打乱了她的步调。她能将复仇的细丝末节整理清楚,却无法控制其中每一环、每一个人乃至一条狗的心境。
也许从动了杀念开始,她亦走上因果报应的路。老天在帮她,也在警告她。真正的新生,究竟在哪里?
刀偏了许多寸,并没有刺入梁邺的脖颈,反而在他手臂扎了许多下。人活着,仕途却彻底废了。因他右手再也握不住东西,左手也只能抬起轻物。更难的是名声,《少卿梁邺传》本就让市井猜测着这位风光无限的探花郎,里子究竟有多肮脏。而他如今的双手被废,更是佐证了人们的猜测,便是皇帝想等风头过了再重新启用他,也难了。杀人、强奸这样的字眼如附骨之疽,安在他身上,能安一辈子。倘若梁邺从头至尾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或许还不会有这般大的影响,偏偏从前人们都赞他。
李准亲自来探望了他,带着两份不同的遗憾。
第一份遗憾是,他实在很喜欢梁邺,甚至有超过梁邵的趋势。兄弟俩才干能力是不相上下的,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可梁邺更狠,能做到杀人不问缘由,也怪道皇帝将许多腌臢事交给他。做到太子、皇帝的位置上,哪能亲自杀人呢?当然需要一个知心的手下,来替他料理这些。李准遗憾于此。
第二份遗憾是,要夺梁邺生命的是薛善禾,而非梁邵。李准在心底隐隐期望着,有朝一日,梁邵能亲手杀了他的这个哥哥。李准自知是个狠戾的人,他杀贤妃、杀贤妃之子、杀废太子……这些人悉数是他至亲,但他并不犹豫。他得意于自己的果决,也自知弑兄并不光彩。梁邵显然是个心境明澈纯粹之人,如果他主动杀了梁邺呢?李准想着,如果梁邵也能提刀弑兄,或许会稍稍分摊他心中隐秘的愧。他亦遗憾于此。
“梁邵,你打算如何处置你哥?”李准问得明白。
梁邵十指插入墨发之中,显然是被撕裂得极痛苦。
“臣……不知。”
李准坐他身边,揽住他的肩:“你哥废了两手,当官是难了,下半辈子处处都要人伺候。嗐……”他慢悠悠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