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想过,若将她留在身边为自己所用,未尝不可。
永寿洞察了林戚的犹豫。永寿长在后宫里,打小看着尔虞我诈,洞察人心,向来为自己留后路。即便她知晓林戚可靠,仍旧为自己留了一条没有林戚的后路。她暗自与承玺勾结,又神不知鬼不不觉将鞑靼安排进了长安城,永寿,想自己称帝。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林戚会倒在血泊之中。鞑靼的人进了后宫毒死了承玺,原本要去剿鞑靼的林戚一命呜呼。消失许久的承允却从天而降,带着完整传国玉玺称了帝。永寿悔不当初,然为时已晚,只得跟着鞑靼一路向北。
是林戚在将死之际,将手中的东西给了承允,又派司达率人帮他称了帝。是承允,顾念林戚从前待他好,救了他一命。
林戚活了过来,却忘不掉那一日,她穿着大红嫁衣在他耳边说的话,忘不了她的裙角消失在眼前。不知怎的,竟是觉得遗憾。
派出去的人天南海北寻她,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直至有一日,无意间听到承允问蒋落:“真死了?”
“是死了。死在巴蜀之地,破席子从破庙里裹了出去。”
林戚的心轰隆一声塌了,怎么就死了?给了自己一刀之人,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中!派了王珏去巴蜀,即便死了,也要找到她的葬身之处。“找到之后呢?”王珏轻声问他。
“她不会死。我这辈子从未见过如她一般坚韧之人,她命大,死不了。”
先生向来厉害,这一去,从漠北到巴蜀,竟是真的查出了蛛丝马迹。于是林戚向承允递了折子,假借剿匪之意,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淮南。
眼前这个女子,个头极高,头顶到林戚脖子。她轻佻的将舌递到他口中,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这人怎么会是她?她离开之时已是二八年华,腿骨是折过的,个头不会这样高。然而她睡着之时,身子挺直,被子一直拉到下颚处,与当年的她如出一辙。
林戚些微困惑,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想与她过招,命人偷了她的银子。她却好玩,装模作样找人算命,最后偷偷爬进了王府,被自己逮个正着,是个有趣之人。林戚不反感这鸨母。
市井小人为生计,总有数不尽的手段。这点上,这鸨母与她倒是很像。亦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听闻秦时被抓,本已逃之夭夭的人,却折返回来,只身赴死。有时林戚会羡慕秦时,有一个女人愿为他拼命,不像自己,这一生孑然一身,没被任何女人这样爱过。
她看蒋落的神情,仅仅那一眼,令林戚猛然明白,鸨母就是她,她就是鸨母。当年动了心的少女,即便过了许多年,再见少时人,那情还是在的。她在桌上转着圈,眼中泪水横流,是为蒋落流的泪。林戚试图告诉她,蒋落已不是从前的蒋落,而今的蒋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她却听不懂一般。
本以为寻了她那么多年,是为报当年一刀之仇。然而见了才发觉,她还是活着好。而今的她,似那淮南田间早春的麦子,生机勃勃,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那样看着看着,真正入了心,从此变成他心尖儿上那一点肉,自己碰不得,亦不许旁人碰。她不想秦时死,他自然不会动他,蒋落一心一意要拿秦时的人头去邀功,林戚深觉惋惜。这么多年,蒋落还是不懂承允。承允并不想要秦时人头,并且十分想要这个兄弟。他只想确认,这个兄弟是否会觊觎龙椅。
当她的暗镖射向他胸口,他感觉不到疼。反倒是心底的锐痛令他透不过气。在倒地的那一刻他猛然明白,自己为何寻了她那么多年?哪里是为了杀她,是为着自己将她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愧疚,总觉得再见面,能给她一些光明的未来。她又杀了他一次,这很好。蒋落死了,这很好。
多年恩怨一朝了了,终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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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听到大雪压断树枝清脆的声音,披着衣裳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一个雾气昭昭大雪绵延不绝的淮南。雪落了满地满院,除了院中那棵腊梅,无一处不白。
林戚听到开窗的声音,收了势,回身看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琉璃打了个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子方说道:“饿醒了。”
“出息。”林戚顺手折了朵梅花走到窗前,插在她的发髻上,又去捏她脸:“回去,凉。叫小厨给你备些热汤。”
“不要,想出去走走。”琉璃穿好衣裳几步跑出门,雪大路滑,她脚底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好在林戚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忍不住埋怨她:“慢点,急什么!”
琉璃嘿嘿笑出声,任由他将她的一只手攥在掌心,另一手勾紧他胳膊。他的衣袖之中,藏有一支暗镖。这暗镖轻易不出手,出手从未失手。林戚可是这世上最会用暗镖的人呢!
到这会儿已成亲五年了。二人多半时候呆在淮南,少数时候回长安。琉璃肚子始终不见动静,眼瞅奔着三十而立了,林戚也将近不惑之年,有时琉璃看着林戚总觉得他可怜。抱着他脖子问他:“到如今也没有后,会不会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