埊虫喜好阴暗,不会无缘无故破开洞穴涌出,而且这么多埊虫,他们逃得一时,难逃时时,绝对是活不出这南山了。
对付埊虫最好的办法是梦然秋水,可这里的情况就算十缸梦然秋水也未必能浇灭,更不说我现在连一盏都变不出来,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找到尸源烧掉,引它们回来。
夜风漠漠如铁,大地被喷泉般的埊虫所淹,空中飘满浓郁腥气,萧睿他们的动静越来越大,但所幸可以看到高举的火把正在渐渐远去。
尸源应在那山体中,能养这么多埊虫,那山里应该有个极大的中空溶洞,入口就绝对不止这一个。
我攀住枯木蹬上半崖,避开裂口,向另外一边跑去。
刚拨开丛林,身子恰被淡月微笼时耳朵捕捉到一个极低的男音:“我看到了,她在那!”
我蓦地回头,高度警觉:“谁?”
没有回应,我后退离开,回身朝远处狭窄的石栈跑去。
一个人影忽从身后掠来,我先一步贴地滚出去,起身时看到一根疾飞而来的银针,我双眸一凝,却无法改变它的轨迹。电光石火间,神思强移起一块石子与它正面撞击,石子粉碎的同时终于将银针挡下。
我不敢逗留,飞快逃开,边在心里惊骇,什么样的手劲才能打出这样的银针。
风声呼啸,又一根银针飞来,我抓住虬枝侧身钻入杂草繁茂的树木中。
身子还未稳住,脚下忽的一空,我瞪大眼睛,仓促之间拉住身旁木枝,听得哗啦啦响,我和松垮的泥土一起塌了下去。
身子在磕磕绊绊中滚落,最后重重砸落在埊虫上,一身厚衣被喷溅出来的血水打得湿透,疼痛稍缓,我从地上爬起,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从我身上爬过,冻僵的鼻子渐渐闻到极浓极浓的腐臭。
我费力站起,幸好没受内伤,没有出血,而这些虫子也同拂云宗门禁地里的那根藤妖一样,将我当成了冰冷石头。
四周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空中有细细啮咬的声音传来,带着空旷回音,令我头皮发麻。
我将一起掉落的枯枝捡到一堆,打火石敲出火花,蓦然而起的火光令埊虫纷纷散开。
我抬起头,刹那僵愣在地。
成千上万的埊虫高如山谷,积厚在远处三具开膛剖腹的巨尸上,巨尸体表,疯狂蠕动的埊虫覆盖了它们的肤色。其中一具尸体歪斜的头颅正对着我,眼睛半睁,没有光彩,鼻孔和嘴唇被埊虫对穿,尖长的獠牙同我的胳膊一样长。
我皱眉,见所未见,也许它同火麟一样是魔兽。
身后这些枯枝不足以烧毁这三具尸体,我得同烧毁枯尸洞那样爬到上面去一堆堆的扔火下来了。
抬头打量洞壁,我推算了下这三具尸体的正上方洞顶在哪,再若有所思的朝巨尸望去,它那半睁的眼睛却在此时忽的睁开。
我惊了大跳,往后退去。
它一动不动的望着我,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它的眼眸却渐渐浮起笑意。
冰冷,绝望,诡异的笑。
身后这时传来动静,数支中天露被扔了下来。
我回头再望一眼这几只巨尸,转身朝另一侧跑去。
“田姑娘!”
“我们是拂云宗门的仙师!你别跑啊!”
“月姑娘!”
“阳儿姑娘!”
“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
身后同时响起数声叫唤。
我加快脚步。
“快追!”
“叫你别说仙师,被你吓跑了!”
“田姑娘!”
“我都说了叫她阳儿了,你喊什么田姑娘啊!”方才那个埋怨的声音重又响起。
烛司没说错,真的有人跟在萧睿他们身后,而在过去这半个多月里,我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没有深厚的修为和敏锐的神思,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巫师,能防我防得这么严密,着实要令我从头寒到脚了。
我奔入黑暗,无数埊虫在我脚下爆开,血水浮起。
“方姑娘!”
“是萧!”
“月姑娘,前面没有路了!”
声音逐渐追来,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穿过这些埊虫的,又或者,这些埊虫就是这些人所为。
跑出去好远,终于到头,是高耸的洞壁,极长一片。
他们追了上来,一共三个男子,两个体型高大魁梧,一个只比我高一点点,皆穿着黑衣裳,四下望着。
“人呢?”
“在哪?”
“萧姑娘?”
我掉下来的那处地方响起人声:“你们找到了没啊?”
“别吵!”
我捏着鼻子倒在地上,五官皱成一团,任恶心的虫子将我淹没,从脸上,发上,身上爬过去。
他们举着中天露,缓步走来:“萧姑娘?”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一青长老派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