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顾玉瓷捧着的茶壶掉落到地板上,碎玻璃片和玫瑰花瓣随着荡着热气的茶水扑一地。
妈。
裴心雨低头看着地板上蜿蜒扩散的茶水发愣。今天妈妈是怎么了?
顾玉瓷眼睛盯着腐乳肉,嘴唇颤抖,看向游嘉树:这是你妈妈做的?
是。游嘉树从沙发上起身接话,双手垂在身前,我妈说让您尝尝。
接过腐乳肉,顾玉瓷摩挲着陶土合碗上的塑料薄膜,眼圈开始泛红。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游嘉树不明所以,看向裴心雨,裴心雨正想说话,顾玉瓷抬手制止了她,看着游嘉树,等她开口。
我妈姓金,叫金潜光。金子的金,潜水的潜,光明的光。
瞳孔扩散,膝盖一软,一个倾斜,顾玉瓷像被抽去了骨一般跌倒在地上。
妈,妈。裴心雨丢掉腐乳肉,一步跨过来抱紧妈妈。
妈怎么了?裴心潮举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妈,您怎么了?
三个年轻人手忙脚乱,游嘉树快速拨打了120。
120还没到,顾玉瓷转醒了。
妈,您吓死我了,您怎么了?裴心雨的泪水都出来了。
水,水,来,给阿姨喝水。游嘉树递过来水杯。
裴心雨赶忙把妈妈扶正,喂她喝水。
喝了几口水后,顾玉瓷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缓缓恢复正常,知道叫了120,马上让电话过去解释取消。
只是突然血压升高,头晕而已。
沙发坐定后,顾玉瓷抬头,再看向游嘉树时目光复杂,眼神细细巡视,抬手想抚摸她脸颊,手举到半空定住,嘴唇蠕动:嘉树。
嗯?游嘉树不明就里,一看顾玉瓷问她话,忙凑近。
你,你妈还好吗?
问什么呢,只能问还好吗?
三个年轻人一听这问话,你看我,我看你,莫名。
挺好的,阿姨,我妈挺好的。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上来就问妈妈?游嘉树一脸懵。
顾玉瓷按着额头久久没有抬头,有气无力:我还是有些晕,心雨,把我扶进卧室休息会。
一关上门,顾玉瓷就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捂住了嘴。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的女儿。
「挺好的」不是么,为什么哭呢?心里不是一直期盼她过得好么,有这么能干懂事的女儿,肯定很幸福了。
缘分真是很奇妙,现在她的女儿和自己的女儿又走到一起,不知道老天是捉弄还是成全。
注定要再见面的。
想动想西,顾玉瓷的泪水止不住。
裴心潮在厨房抡得锅铲都要飞起来,噼里啪啦一通造,终于端出来了四菜一汤。妈妈没上场,有两个菜她不会做。
喊了两次,顾玉瓷出来了。
看妈妈眼尾泛红,睫毛湿漉漉,裴心雨心里疑惑不已,怎么了,游嘉树很得体的啊。
饭桌上,游嘉树心惊胆颤,捏着筷子的手抖得几乎夹不稳菜。她的顾阿姨一直朝她脸上瞅,她几次转向裴心雨用眼神询问脸上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腐乳肉也热了一碗,顾玉瓷夹了一筷子进口中,马上捂住嘴进了洗手间。
游嘉树脸色一下尴尬起来,是太油腻么,要吐。
洗手间里,顾玉瓷倚靠着玻璃门,泪水又滑落,果真是她,口味一直没变。
妈,你没事吧?看妈妈半天没出来,裴心雨过来敲门。
顾玉瓷在清水下冲洗脸上的泪痕,没事。抬起头看着镜子,晚辈都在,克制。
阿姨,是不是吃不习惯这个腐乳肉,确实味道有些特别哈顾玉瓷坐回餐桌后,游嘉树开始解释。
不,很好吃,你妈手艺很巧。说到「你妈」这个词时,顾玉瓷的眼前又闪过那个做腐乳肉的人。那年生日,折腾好久才做出来,炸肉的时候还被蹦出来的油星烫了一下。
呵。
顾玉瓷又夹起一块腐乳肉,慢慢品尝,泪花忍不住又往眼前翻滚。她忙低下头努力睁大眼睛,把眼泪压回去。
听心雨说,你爸去世早是吗?
是的,没见过。
你在辛城长大?
是,我被抱养在这边。游嘉树每次答话都放下碗筷,规矩坐直。
顾玉瓷看着盘子里的腐乳肉愣片刻,抬头问:为什么抱养在这边呢?
嗯,我妈一个人带不过来,我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鼻子一酸,顾玉瓷心里麻赖赖地疼。金潜光从小母亲早逝,一个人带孩子,都没有人帮衬么?那肯定是,不然怎么舍得把孩子送给别人啊。
她不说话,饭桌上的晚辈不敢开口,都静默着吃饭。
你妈,就你爸去世后,你妈这些年没有再婚么?
裴心雨一听,眉毛跳了下,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其他两人听到这问话也都抬起头。

